10.
「我大概會和林敬言一直在一起吧？」
過年回老家，方銳受不了親戚的轟炸，找了個藉口，拉著他的親姊姊就往外面跑。想了想也不知道能去哪，就提議去小時候常去的山丘上看星星。
他們聊起了感情的事，談到最近不知道推掉了幾個相親，方銳難得有機會說上真心話，畢竟這事很難在大部分人面前提。
「你們也在一起很久了。」她笑了笑：「這樣也不錯啊，就是你們辛苦了些。」
各自家人裡第一個發現他們倆在交往這回事的，就是方銳的姊姊。,方銳覺得挺無辜的，他也沒什麼明顯的破綻，只能歸咎於他姊對他實在太過了解。
第七賽季時，方銳的姊姊剛好到N市出差，工作結束以後沒急著回去，在N市多待了幾天，說是想趁這個機會四處走走。他們姊弟倆從小感情就好，但方銳成為職業選手以後甚少有機會能見面，於是趁著這次難得的機會，方銳還特別請了半天假出來陪她。
午餐時間他們去餐廳吃飯，結帳時方銳打開皮夾，他在左右各放了一張拍立得，一張和家人合照的是姊姊給他的，另一張是隊裡一起去唱歌時拍的。他和林敬言兩個，還有呼嘯幾個隊友，兩人沒牽手也沒接吻，只是他搭著林敬言肩膀，看到這張照片時除了聯想到兩人是好搭檔，基本上不會有別的。毫無問題，毫無破綻，他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但他姊姊不知怎麼著，還是看出他和林敬言的不對勁來了。
後來方銳回想起來，從小到大他好像就沒什麼事能瞞得過他姐的眼睛。小時候回老家過年，堂弟和他搶新買的玩具，他沒跑去和大人告狀，就只有姊姊發現他一個人窩在角落生著悶氣，特別去買了糖果和餅乾回來給他吃；然後再長大一點，考試考差了都還沒來得及藏考卷，她已經在爸媽知道這件事情前狠狠念了方銳一遍。
而那位翻也沒翻習題本，就猜到他壓根沒念書的人，此刻正坐在他面前，沒打算動已經送上來的巧克力蛋糕，就等著方銳的答案。
「你等等不准說謊。」
聽她嚴肅的語氣，方銳捏了把冷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時的他表面強裝鎮定，但腦袋裡正很努力地回想最近他有沒有做什麼壞事。
「你和他，」她拿過了方銳手上的皮夾，指著放在右邊的那張照片：「在一起了嗎？」
「咦∣∣？」
方銳想這事真完了，他的反應馬上就露了餡。但還是想盡辦法恢復了冷靜，先小心翼翼地試探了一下他姐的想法，確定不會有太多問題以後，終於老老實實地將事情全盤托出。他和他姐算是無話不聊的類型，這件事瞞了這麼久他也有些愧疚，於是後來又多點了幾份蛋糕作為賠罪。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她有些好奇，畢竟這些年來家裡上上下下竟然沒一個人發現這事。
「嗯……我想想，大概兩年前吧？」那天下午他和他姊聊了不少以前的事，包括那個被說不太浪漫的告白、還有他們第一次出去約會，有一次為了一點小事鬧得不可開交，吵了兩三個禮拜才和好。都是些瑣碎到不行的事，但就算是補完這兩年的空白。畢竟他們以前有過約定，要是哪天他交了個對象，一定要讓她第一個知道這件事。
姊姊聽完時沒多說什麼，只是笑了笑，說了句「聽起來真是個好對象。」
能被在乎的家人祝福真好，他想。
11.
在準備和方銳出國的時候，林敬言原本其實只想輕描淡寫地這樣提，這一兩個禮拜要出國旅行，很快就回來。
「和誰出去？」
和家人交代這件事以前，林敬言思考了很久，倘若家人問了他一些問題之時。他是要據實以告，還是隨便搬個張新杰韓文清出來矇混過去。
後來想了想他還是這麼回答：「和方銳。」
「……。」短短幾秒的沉默，卻令林敬言覺得格外漫長。
「好好玩。」
「……好。」
12.
相較方銳後來選了一個時間，跟家裡的人坦白他們的關係，林敬言其實從來沒有考慮過和家人出櫃這件事。
方銳當年是家人帶著去藍雨訓練營的，他在家裡排行最小，雖然不到溺愛，但父母也寵得很，從小對他的管教也開放，除了偶爾上課玩得太過火，被老師告狀告回家裡還是會被念上幾句之外，大多時候父母都尊重他的選擇。連當初他提高中休學，以為都要準備開始家庭革命時，爸媽也只是沉默了半晌，然後要他好好再想個兩三天，確定自己已經考慮清楚。
後來方銳還是堅持這想法，他們也沒再多說什麼，直接和他一起到學校辦理休學手續。甚至當初校方是不太希望學生就此休學的，也對於電競選手抱有偏見，他家人那會兒真幫了他不少，始終支持著他的決定，花了不少心力才跑完整個申請，過程其實讓方銳還挺感動的。
而林敬言的情況則與方銳幾乎相反。
他家裡的想法偏於保守，家族裡有不少人都是教書的，算是半個書香世家。林敬言從小到大在學校的成績也還不錯，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對於他自然而然地，也懷抱著較高的期望。高考結束後林敬言也算順了他們的心意，選了個排行挺靠前的大學的教育類科。再來就是念個幾年書把學分修完、考張教師資格證，然後在間學校當個老師，安安穩穩地教書教上幾十年。一切看起來都很完美，直到林敬言接獲呼嘯戰隊的邀請，然後毅然決然地和學校辦了休學。
後來他也漸漸忘了在那長達兩三年的家庭革命裡，家人為了表達他們對於他個人決定的不支持，到底說過哪些不入耳的話語。可能是因為他那時也不怎麼在意，就是年少輕狂的那一套青春熱血，只想去追求自己擁有的夢想。所以誰說了什麼都不重要，那並不會改變他的堅持分毫。
於是在成為職業選手的頭一兩年裡，雖然林敬言是N市本市人，但回家的時間少得很∣∣因為每每回家通常又是一次吵鬧，搞得他就算不太在意他們說些什麼話，也覺得自己分外疲憊。基於種種原因使然，和方銳交往以後，林敬言也一直沒和家人提他和誰一起，更具體一點來說，他家人連他有交往對象也不知道。
再年輕一些的時候，林敬言也不是沒有想過，就大大方方直接了當地說了，自己是個同性戀，只喜歡男人。後來他只慶幸自己在這件事上沒有那麼衝動，家裡對這件事有什麼想法還需要猜嗎？他是家裡的獨子，父母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他找個溫柔賢淑的好姑娘當對象，然後結婚以後快快生個兒子，讓他們可以含貽弄孫安享晚年。年紀再大一些後，很多事情他也看得多了，漸漸意識到倘若可以，這個秘密能藏一輩子自是最好。
於是家裡的人問及他有沒有打算交女朋友之時，他只說還沒看上的對象呢，被說眼光太高也只是微笑以對。再到和方銳在一起後，他的說詞也沒有變過，甚至也去過幾次相親。雖然他認為這樣做挺對不起自己的對象的，在被問及有沒有喜歡的人之時，只能違心地說著謊。他也和方銳就著這件事情說過抱歉，抱歉讓他委屈了。
方銳那時只是吻了林敬言，說才沒關係呢，我知道你全世界最喜歡我，這不就夠了嗎？
他是真不介意這事，相反的，他甚至覺得這樣不管對他們，或者是對林敬言的家人都好。提到他時說只是隊上好友，能讓一切變得簡單得多。雖然平常和林敬言兩個人私底下膩得要死，但在該藏該演的時候，方銳也總是拿捏分寸拿捏得很好，沒人看得出來他們有比摯友還要更深一層的關係。
在方銳和他說那句話然後緊緊擁著他時，林敬言只覺得自己好像難得地紅了臉。那樣甜的情話，好像都快要把人給融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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