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老林？」他沒急著去盥洗，先撈了放在床頭的手機過來查下個禮拜的班表。然後就看到方銳也揉了揉眼睛，因為才剛睡醒，所以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沙啞。
「離起床時間還有十分鐘哦。」
「沒關係。」方銳很自然而然地賴在他身上，林敬言沒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到，那是一個只有他知道的小秘密，方銳睡醒時沒什麼起床氣，但會比平常還要黏人：」下次見面又要很久以後了。」
「沒很久啦，大概三個禮拜後。」
「三個禮拜後……Q市？」方銳算了一下賽程，那個時候他們剛好對上霸圖。
「嗯，見見老朋友。」
方銳眨了眨眼，大概也知道老朋友是哪群人了，他調皮地笑了下，問了林敬言一個問題：」那你要坐在霸圖還興欣的粉絲區？」
「……嗯……霸圖？」
「我要跟我老板說！」方銳一臉委屈：」虧老板這麼喜歡你，常常問我你下次什麼時候要來！」
「可是我待了霸圖兩年啊。」林敬言知道方銳就是鬧著玩，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髮：」而且我跟張佳樂講這件事以後，他們也沒特別再跟我提，就直接寄了入場票過來了。」
「那下次興欣對霸圖，你來興欣的粉絲區？」
「……好好好──」邊答應方銳的要求，林敬言邊想著自己下次去看比賽時，可能真要麻煩工作人員開後門給他走……盡管葉修已經退役，十一賽季新嘉世也重返榮耀賽場，可第十賽季時霸圖對興欣的設定還是沒有變。要是被霸圖粉絲發現他在興欣的粉絲區，之後一定會被掛上論壇狠狠黑個好幾天，光想就心累。
他順手關掉了正好響起的手機鬧鈴，然後在方銳的臉頰上烙上了溫柔的一吻：」要起床了嗎？」
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習慣，算是他們彼此之間的默契，要是誰先起床，就會給晚些起來的那人一個早安吻。方銳雙手扣上對方肩膀，並不是很想太快放開，他發現林敬言肩上的線條好像比之前更為明顯，似乎又比上次見面時要再精瘦了一些。
吃完早餐以後，林敬言把方銳送回了興欣。他們相處的時間其實挺少，但現在他已經差不多習慣了這件事。
「下次見。」
「嗯，路上小心。」
方銳在俱樂部門口林敬言揮了揮手，也沒再回宿舍一趟，直接到了休息室，從置物櫃裡拿了隊服套上，然後提早了一些時間到戰訓室。離集合時間還有些早，這天沒有人刻意那麼早到，戰訓室裡還是空無一人。方銳先開了電源，然後選了個靠窗邊的位置坐下，他想趁這時間研究一下蘇沐橙昨天傳給他的檔案。
一眨眼，他們也過了這樣的日子兩三年了。雖然偶爾能抓個時間見上一面，但更多時間是聚少離多。
最剛開始過這樣分隔兩地的日子時，方銳其實一直反應不太過來這件事，和隊友一起訓練時是不至於，那樣霸道勇猛的唐三打是誰的風格他分得清。然而榮耀以外的日常生活，很多時候他都會犯了傻。像是洗完澡以後，總會習慣如往常那樣去敲隊長宿舍的房門，然後呆愣個好幾秒才想到林敬言已經離開。或者有時候來人的反應太快，他只能強裝鎮定地看著一臉莫名其妙的唐昊，硬是擠出個正經事和他討論。
第八賽季夏休期，方銳早早取消了那年回家一趟的計畫。早餐時間，他和林敬言兩個人一起到外面找了間店吃，坐面對面，點好餐等著餐點來時，方銳裝做在看著准備出餐的櫃台，偶爾才用餘光偷偷瞄上幾眼林敬言。林敬言雖然平常就不多話，但今天卻是一反往常地安靜。只見他人一直凝望著大馬路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直到餐點送上來，方銳輕聲提醒林敬言時，他才終於回過了神，可能也意識到自己今天的狀態不是很好，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在方銳講了昨天晚上他曬衣服時發生的蠢事，而林敬言今天終於第一次笑了出聲後。他卻像是終於想好了要和講些什麼，突然跟方銳提到了一句：
「我今天回去以後，大概就開始整理行李了。」
「……」這時換方銳沉默了好一陣子：」要幫忙嗎？」
「可以的話。」,林敬言微微笑，像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但方銳卻也懂，這表情只是林敬言的一個習慣，哪怕他心情再怎麼低落，這人還是能用這樣若無其事般的表情來面對你。
方銳是跟著林敬言回他房間了，然而一點忙也沒幫上。他只是坐在一旁，看林敬言把房間裡的所有雜物，裝滿一個個他們早一些時一起去要來的紙箱。看林敬言忙得額頭都沁了汗，方銳倒了杯涼水給他。他沒怎麼幫忙收東西，只是陪著林敬言聊天，倒也不是犯懶或就想看林敬言自個而忙，只是他就怕幫忙整理著整理著，他會想乾脆綁架人了，死也不肯讓人離開這。林敬言可能也懂他的想法，沒說他待在那擋路。反而笑著說有人陪著聊天真好，感覺要搬個家也沒那麼寂寞。
他的東西收拾了兩三天，最後就留了一些比較常用的必需品在房間，等著要離開前再收進行李箱裡。其它箱子已經都先直接寫上了霸圖俱樂部的地址，和俱樂部方面聯系好之後，方銳就先和他一起把東西寄了去。
離開N市的那一天，林敬言原本打算自己打車去機場，他的班機時間訂得早，捨不得叫醒方銳。然而准備搭機的那天早上，當他迷迷糊糊地關掉手機鬧鈴時，才發現該在一旁睡得正沉的方銳早就醒了。
「等等路上買吃的？」方銳已經換上了外出的衣服，正站在連身鏡前扣襯衫的扣子。
「……嗯？」林敬言不太懂方銳的意思。
「我跟俱樂部借車子了，可以載你過去。」
他們出門的那會兒天才蒙蒙亮，路上沒什麼車。林敬言就剩一個小的登機箱，也沒什麼其他行李，到機場時原本他想一個人去搭機就好，覺得還要讓方銳特意去停車有些麻煩。但方銳很堅持著要下去送機，一來一往到最後，林敬言也拿他沒辦法，跟著方銳找比較靠近機場大廳的停車位，然後想著希望等等他們不會把場景弄得太感傷──雖然他自己也是心裡還調適不太過來，畢竟他倆認識了那麼多年，後來還談了戀愛。中間沒過什麼太大變動，幾乎都是朝夕共處。
「你到了Q市以後記得打電話。」
方銳在林敬言說他准備要走時，直接緊緊地摟住了他。
「好啦，你別哭鼻子了。」林敬言開著玩笑，事實上他知道方銳也沒哭。
「哈哈！你也是。」方銳都笑了，輕輕放開了林敬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好好加油。這會兒是公共場合，他們不方便再有更逾矩的動作，否則他還真想在他的臉上吻上一吻。
之後方銳又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漸漸習慣林敬言已經在霸圖這件事。當然在呼嘯的團隊練習和磨合上他無暇多去再想什麼，唐昊的風格和過去幾個賽季以來他習慣的大相徑庭，光是思考他們要從哪裡著手之後第九賽季的團內戰術就令人頭疼不已。然而在每天的訓練結束以後，他還是挺想那個從第五賽季開始總陪著他的人。
新賽季還沒開始前，戰隊的步調還沒那麼緊湊，雖然呼嘯和霸圖在選手組成上都有很大的變動，都需要花上不少心思調整，然而他們還是能找出時間，在空檔聊上幾通電話。不過夏休期結束之後，隨著新賽季的到來，他們的聯系時間少了。
霸圖亦或呼嘯，第九賽季他們都有不少事情需要忙碌，呼嘯改變了它過去幾年的隊伍風格，夏休期期間幾個禮拜的磨合下來，方銳覺得自己在團隊戰上還是跟不上唐昊的思路節奏；而霸圖的選手群雖然對於林敬言來說再熟悉不已，但過去畢竟不是隊友關系，要去習慣的東西也還不少。
好不容易再有機會說上話時，又是過了一個多禮拜之後的事。方銳待在呼嘯的天台撥電話，待電話接通之時，他發現那個過往自己再熟悉不已的聲音，此刻令他分外想念。
「過得好嗎？」
「還行。」方銳說：」你呢？」
「挺不錯的。」
方銳一直悄悄在算，通電話時距離他們下次見面還有二十五天。他們在電話裡通常不說太多心事，很多事情都是輕描淡寫。他想也是因為兩個人的性格使然，對方問上自己過得如何時，只希望他能夠好好放心。
方銳最後也忘了自己數到幾天，可能是因為隊裡的事務就幾乎占滿了他所有時間，讓他也無暇再做其他思考。反正等他想起這個倒數之時，他人已經換上了呼嘯的隊服跟在唐昊旁邊，等著搭車從宿舍前往比賽會場。
「你的頭發剪了？」
林敬言遇上方銳時，開口就是那麼一句話。
「嗯，好整理嘛。」
懶得吹頭髮是他從以前就有的壞習慣，就算夏天房裡都開空調也是一樣。以前林敬言看到方銳頭髮濕漉漉地跑進自己房間時，到最後總會忍不住拿起吹風機為人服務。每次最後收吹風機的電線而方銳枕在他腿上時，林敬言不只一次想過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寵著方銳，但看著對方的表情就一次也沒能狠下心。只幸好方銳也不是仗著自己性格好又拿他沒辦法就鬧得無法無天，在其它方面性格都挺獨立。
方銳沒說的是，以前十幾年生活裡沒有吹風機也沒怎樣，但林敬言一走後，他就差點得了感冒，最後他把事情歸咎在訓練室的空調太強這回事上。然後幾天以後趁著去補染頭髮的機會，就把頭髮給順便剪短了，變了個清爽的髮型，成果他挺滿意的。
「這髮型滿好看的。」
「哈哈。」
這時張佳樂跑來找林敬言了，說張新傑有事情要和大家說明一下。林敬言和方銳揮了揮手，然後跟著張佳樂往霸圖的休息室方向走。方銳看著林敬言走遠以後，才一個人回到呼嘯的休息室。他是有些復雜的心情，但還是想做好身為一個選手的職責，並不想讓那些心情影響到比賽狀態。
比賽結束以後，方銳換了個低調的便服，和林敬言約在體育館最偏僻的一個出口碰面。
「你們隊裡的人呢？」
「先回去了。我說要和老隊友碰個面，韓隊就提醒我注意時間，別太晚休息就好。」林敬言說：」你呢？」
「說今晚不回去了，和你敘敘舊。」
他們後來一起打車回了飯店，房門關上以後開始的是給對方的一個綿綿長吻，那是他們早在體育館見上面時，就想對彼此做上的事。
後來好像也一直都是如此，偶爾空暇時通上個幾十分鐘的電話、夏休冬休在月歷幾格裡寫上對方的名字、還有比賽過後在短短的時間裡見上一面。
方銳在還沒談感情以前，一直認為他不是適合遠距離戀愛的那種人，想到要和喜歡的人相隔兩地，他就覺得一切可怕得可以。林敬言要離開呼嘯時，他也擔心過之間的關系會不會就此變調。然而過了好陣子之後，他才漸漸發現或許也沒有那樣一回事。
他還是喜歡林敬言，縱然他們現在可能都沒那麼多時間，再繼續陪在彼此身邊。然而他並不覺得彼此之間的感情就此淡了，反而更關心對方過得好不好，而當聽林敬言提起他最近過得還不錯時，他也會跟著覺得很開心。縱管之間相距了好幾百公裡，但他們的感情卻也沒有因此而變得遙遠。
那些彼此分享，填補了他們之間空白的時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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